關稅新政策對化肥生產廠家、化肥經銷企業和農民都有著不小的影響：將降低化肥企業出口利潤空間，抑制企業出口的積極性，保障國內供應，平抑國內價格，減輕農民負擔。但從化肥市場的實際情況來看，目前尚有一些不到位的地方有待進一步完善。
■文/李 波
4月17日，財政部發布公告，在4月20日至9月30日使用化肥旺季內，所有出口化肥及部分化肥原料在現有出口稅率基礎上，加征100%的特別出口關稅。這是自2007年6月以來國家第四次調整化肥類產品的出口關稅，也是有史以來力度最大的一次調整。
在國際能源和糧食價格大幅上漲拉動下，從去年開始，國際化肥價格不斷上漲。不斷擴大的國內國際市場價差拉動了化肥出口大幅增長，也加大了國內化肥價格上漲的壓力。
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化肥生產國和消費國，今年一季度，化肥的大量出口導致國內部分化肥品種儲備不足，春耕用肥緊張。一般情況下，我國春耕尿素需求量約1600萬噸，冬季淡季儲備尿素800萬～1000萬噸以保證春耕用肥，而2007年尿素出口500多萬噸，等于將淡季儲備減少一半。財政部提供的數據顯示，今年前兩個月尿素出口171萬噸，同比增加250%，磷酸一銨、磷酸二銨分別出口25.9萬噸和31.5萬噸，同比分別增長280%和130%。
發改委統計數據顯示，2008年2月，國產尿素、碳酸氫銨、磷酸二銨平均每噸零售價同比分別上升11.3%、15.6%、31.5%。新華社的報道也稱，在東北的遼寧等一些地區，磷酸二銨價格與上年比每噸上漲57%，三元復合肥價格每噸上漲50%。
財政部有關負責人表示，為保證今年春耕的順利進行，為全年糧食豐收打好基礎，針對目前化肥供應及價格出現的特殊情況，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關稅進出口條例》第四條國務院關稅稅則委員會“決定在特殊情況下稅率的適用”的規定，稅委會做出了對化肥出口加征100%特別關稅的決定。
政策效果分析
實行新關稅后，將有助于國內化肥市場充足供應、平抑化肥市場價格，同時，農民也將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實惠，刺激農民種糧的積極性。
保障國內化肥供應
目前國內化肥價格快速上漲既有出口需求拉動的原因，也有成本推動的因素。首先是由于成本拉動。具體來看，煤炭價格的上漲直接推動了氮肥價格的上漲，磷肥上漲則由于硫黃以及磷酸銨一直處于高位并不斷攀升，復合肥也是一銨、鉀肥的成本問題。而鉀肥上漲的原因是鉀鹽資源主要集中在少數幾個公司手中，如Potashcorp、Mosaic和Uralkaly等公司。在國內，鹽湖鉀肥（愛股,行情,資訊）同樣控制著50%以上的資源。其次是出口的因素，在生產成本走高的情況下，如果有出口途徑，價格肯定參照國際的高價走勢。不可否認，出口對于國內化肥市場價格具有拉動作用。
業內人士認為，此次加征100%的出口關稅將基本上卡住化肥出口的閘門。對尿素來說，目前國內出廠最高限價為1725元/噸，加上135%的出口關稅為4053.75元/噸，折合美元為579美元/噸，這意味著只有當國際尿素上漲到600美元/噸以上時，才會有出口獲利空間。對磷復肥來說，國內磷酸二銨的最高限價是4100元/噸，而由于原材料價格的不斷上漲，根據3月底的市場情況，硫黃價格為5000元/噸(到廠價，下同)，合成氨為3300元/噸；磷礦石100元/噸(以自有礦山企業來核算，此費用僅為開采費用及短途汽運費用)，僅此三項，每生產一噸磷酸二銨就需要花費成本3100元，完全成本為4100～4300元/噸。如果執行政府限價，則多數企業要發生虧損。如果按出廠價4400元/噸計算，加上135%的出口關稅將達到10340元/噸，折合美元為1477美元/噸，這意味著只有當國際價格上漲到1500美元/噸左右時，才會有出口獲利空間。
而從國際糧食價格來看，國際化肥價格不太可能漲到這個價位。這樣一來，化肥出口的閘門就被徹底堵死了，這意味著國內的全部產量將要在國內自行消化。因此，國內化肥供應將逐漸充足，繼而出現過剩。
抑制國內化肥價格
沒有了出口需求的拉動，國內化肥價格將逐步恢復到一個合理的水平。
尿素出廠價格在多少才算合理？可以肯定的是，降到1725元/噸的國家最高限價之內的可能性較小。對于尿素生產企業來說，目前1725元/噸的限價已經不現實，因為包括中國石化（愛股,行情,資訊）在內，目前國內化肥產能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生產成本超過了1725元/噸。實際情況是，除了中國石油（愛股,行情,資訊）、中國石化、中海油（行情,資訊,評論）三大公司，以及陜化、渭化這樣享受政府補貼的企業能夠嚴格執行國家限價外，大部分企業都是根據生產成本和市場行情來制定出廠價格。賠本銷售的事企業不會去干，除非市場行情逼迫它停產。在日前召開的山東省重點化肥企業經濟運行座談會上，山東省尿素企業普遍反映現行出廠價已嚴重背離成本，強烈要求調整尿素出廠價格，由原1500元(噸價，上下浮動15%)調整為1700元(噸價，上下浮動15%)，即最高出廠價調整為1955元／噸。另一方面，沒有了出口需求的拉動，國內尿素資源將過剩，市場價格出現下滑也是必然趨勢，但是究竟能降到什么水平還難以下結論。初步估計，與前一階段價格高峰期最高2150～2200元/噸的出廠價相比，降價幅度大概會在200～400元/噸之間，但不會低于1750元/噸。
磷肥的情況也一樣，同樣涉及生產成本的問題。征收特別出口關稅之后，磷肥出口的可能性暫時被封死，價格也會出現下跌，但由于國內需求有限，磷肥的生產量也會相應萎縮。事實上，國內磷肥廠家大都有一定的規模，如貴州宏福、云南三環、宜化股份等，生產能力調節的余地大，通過縮減產能，可以控制少用或不用進口原料，從而降低生產成本；另一方面，企業間還可通過談判協同減產，抽緊資源，使價格穩定在一定的水平，以減少損失。估計高濃度磷酸二銨(64%含量)的價格不會低于4000元/噸。
農民有望得到實惠
征收高額關稅后，企業出口化肥將不再有利潤空間，企業出口的積極性將會受到抑制，從而使國內化肥供應充足，價格下降，農民將得到一定程度的實惠。
從量上看，截至4月20日，北方大部分地區春播已經結束，農民用肥的旺季已過，而這一時期的施肥量占到全年總用肥量的40～60%；4月到6月上旬之間，追肥期施肥量占30%；10月初部分地區秋播時還將有30%左右的用肥。對南方水稻產區來說，3月份春耕，4月到5月上旬插秧，這個階段屬于集中用肥階段，用肥量約占全年總用肥量的30%；后期追肥及雙季稻播種、插秧等用肥占70%。因此，到4月20日特別出口關稅推出之時，國內約三分之一的化肥已經施用完畢，加上農民手中的備肥比例還要再高一些，但是全年仍有近三分之二的化肥用量在國家宏觀政策的調控之下，農民應該可以享受到這項政策帶來的好處—化肥降價。
但是，化肥價格到底能降多少？這取決于三個因素：化肥庫存、廠家的生產意愿，以及經銷商拿貨的積極性。
第一，庫存因素方面。應當說北方一直持續到6月上旬都是用肥季節，而南方水稻產區幾乎全年都在用肥，廠家庫存只有在6月份以后才可能逐漸上升，但是能不能上升，上升多少，還要取決于廠家的生產意愿。
第二，廠家的生產意愿方面。這有一個盈虧平衡點的問題，如果國家的限價措施嚴格到廠家要虧本銷售的時候，誰還愿意去生產？退一步講，即使政府對1725元/噸的最高限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還要看市場價格能否高于廠家的生產成本，有沒有利潤。沒有利潤廠家很難維持生產，至少不會大量生產，而一旦廠家選擇停產或者限產，整個社會庫存就高不起來。
第三，經銷商備貨的積極性。俗話說，買漲不買落。如果化肥價格出現下跌，大部分經銷商將采取觀望態度，造成廠家憋庫，致使價格加速下跌，市場價格下跌得越快，停產或減產的廠家就越多，預計7月底到8月初社會庫存將達到最高，此后則會慢慢降低。8月底到9月初價格將見底，跌幅到底多大不太好估計，但可以預見的是，除中國石化以外，生產成本在1800元/噸以上的中小企業將不得不停產。
行業影響不一
加征100%特別出口關稅后，氮肥、磷肥、鉀肥等行業將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
氮肥：降低行業景氣預期
加征100%的特別出口關稅，表明政府對關系到政治穩定性的糧食問題引起了足夠的重視，但此舉也大大降低了氮肥行業景氣預期。俗話說，谷賤傷農。對于尿素企業來說，今年的困境不亞于農民所遭遇的增產不增收的年景，因為它們受到了成本大幅上升和政府限價的雙重夾擊。
首先，尿素生產成本居高不下，造成產銷價格倒掛。目前我國的尿素生產企業，以天然氣為原料的約占尿素總產能的四分之一，主要是中國石油和中海油下屬企業以及西南地區的地方生產廠家，生產成本在1300～1500元/噸之間；以重油為原料的約占10%，主要是中國石化的下屬企業，生產成本在1800～1900元/噸之間；三是以煤炭為原料，占60%～70%，生產廠家主要集中在內蒙古、山東和華北地區以及南方各省，去年冬天以來，受煤炭價格的大幅上漲，尿素的生產成本也大幅攀升，目前生產一噸尿素的成本在1650～1900元之間。這說明，只有尿素的市場價格在1900元/噸以上，企業才能有利可圖。氮肥行業小企業眾多，且多為塊煤為原料的工藝，因此增加100%的關稅后，必將受到嚴重傷害。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看，行業的整合將進入一個新的階段。
其次，目前國家1725元/噸的限價已經嚴重背離了尿素的生產成本，如果仍不進行調整，要么企業視而不見、繼續我行我素；要么政府嚴格查處，那么全國一半以上的尿素企業都將面臨破產的境地。因此，此次加征特別關稅，如果國家對出廠限價問題仍然避而不談的話，對中國的尿素企業無疑將是一場災難。在此背景下，氮肥行業的前景確實堪憂，景氣預期減弱。
磷肥：贏利能力影響較大
對于磷肥來說，有兩個原因造成國內價格與國際價格關聯較為緊密。一是生產原料中硫黃的進口依存度大；二是產品出口比例較高。國家磷肥工業協會的有關人士認為，磷肥價格上升的原因，是由其成本推動和需求攀升所致。由于硫黃和磷礦石這兩種原料價格的上升，促使國內外磷肥大漲；加上天然氣價格的不斷攀升，導致磷肥價格總體上躥。
磷肥的原材料中磷礦石和硫黃屬于資源品種，隨著世界最大的磷礦石生產國美國因資源枯竭導致產量減少，而出口大國摩洛哥也將主要用于國內供應，因此國際磷礦石供應偏緊，價格一路上漲，帶動磷肥價格大幅度上漲。到今年2月底，國際磷礦石摩洛哥合同價上調至200美元/噸，比2007年翻了一倍。
硫黃價格更是讓人大跌眼鏡。去年12月初，硫黃的北美FOB價格為152美元/噸，今年2月底暴漲至400美元/噸，4月下旬巴西硫黃上漲至FOB655美元/噸，國內二季度進口的硫黃合同價格在CFR710美元/噸，折合下來到廠家將達到人民幣6000元/噸左右，僅此一項使磷酸二銨的生產成本上升了1400元/噸。
由于磷肥出口比例(17%左右)遠大于尿素(10%左右)，而且磷肥企業多為規模較大企業，該項關稅對其價格影響更大。目前1100～1200美元/噸的價格是一個比較平衡的價位，關稅增加100%，國際價格就要漲到1500美元/噸，國內化肥才有出口可能。但目前國際磷肥價格已經太高了，不可能漲到這個價位。雖然短期內，中國的政策可能會刺激國際市場價格走高，但是根據磷肥價格和糧食的比價關系，磷肥再走高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在產能過剩情況下，磷肥企業贏利水平不容樂觀。隨著2月底國家最高限價的公布，一些企業已停掉了64%的二銨，開始生產低含量的產品。未來，磷肥企業的希望在于取得上游資源(磷礦石和硫鐵礦等)，控制其成本。
鉀肥：長周期景氣的趨勢不會改變
鉀肥在國外巨頭寡頭壟斷的供給格局、需求眾多且分散的需求格局以及農產品（愛股,行情,資訊）景氣下的剛性需求下，其價格主導權主要在于供給方，價格走高趨勢不會改變。而國內氯化鉀的進口依存度高達70%，提高關稅對鉀肥價格影響微乎其微，國內鉀肥的價格將保持在高位運行。另外，國家行政管制和對企業征收特別收益金之類的措施出臺可能性較低，主要原因在于國家對鉀肥生產企業目前是扶持而不是壓制政策。
磷化工：利好消息
此次對生產磷肥的濕法磷酸加增100%出口關稅將在心理上提升國際磷礦石和磷酸的緊張程度，對擁有磷礦石和磷酸的磷化工企業是利好刺激。
政策尚需到位
關稅新政策對于農民、化肥生產廠家和化肥經銷企業都有著不小的影響。政府的出發點是對的，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但是還有一些不到位的地方。
從保護農民利益、刺激農民種糧積極性的方面來看，雖然加征特別關稅對平抑國內化肥價格有一定作用，但其作用十分有限。要想從根本上提高農民收入，保護種糧農民的積極性，一方面要適度提高糧食收購價格，但是受制于糧食價格的剛性，“糧價動、天地動”，糧價調整的幅度和速度絕不能太快。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大幅增加對種糧農民的直接補貼，使農民種地有利可圖，只有這樣，才能有效增加糧食供給。從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開始，日本一直對本國農民進行著高額的補貼。
關于化肥的國家最高限價問題，從尿素來看，自從2006年1月國家解除對無煙塊煤的最高限價之后，就有人呼吁取消尿素最高限價，但從目前情況看，時機尚未成熟，因為該政策對穩定尿素市場秩序和價格仍起著很大作用。但是，在目前最高限價已經明顯背離尿素生產成本的情況下，提高限價勢在必行。山東省化肥企業的呼吁代表了全國尿素企業的心聲。此外，磷肥和鉀肥也有必要實行限價。磷肥行業近幾年產能擴張太快，造成國內原料緊張，企業不惜以高價進口硫黃、磷礦石等原料來擴大產量，反過來抬高國內成品價格，形成惡性循環。而我國鉀肥資源本身不足，大量依賴進口，如果對國內企業出廠價不加限制，有可能導致搭車漲價或者惡意漲價。因此，國家對化肥實行限價是完全有必要的，至少在目前還很有必要，通過制定合理的限價政策，不僅能夠減輕農民負擔，也能有力地維護化肥市場的穩定。但是限價究竟定在多少合適，國家必須進行實地調研，并根據企業平均生產成本的變化，適時做出調整，這樣才能夠反映絕大多數企業的實際情況，才能得到廣大生產企業的理解和支持，反過來更主動更堅定地執行國家的限價政策，使化肥市場秩序得到進一步的改善。
對普通化肥經銷企業來說，關稅新政策對其影響不大，有影響的主要是中農、中化這些從事進出口業務的企業，加征特別關稅對其營業利潤和國際化戰略都有較大影響。中農集團化肥出口量在國內排第一，新政策將造成中農集團出口額下降。但是，只要一項政策是利大于弊，我們就應該支持。
作者單位：中國石油西北化工銷售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