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2009年的產能過剩劇痛后，國內磷化工行業深刻體味到向中高端磷化工轉型的緊迫性。但是，如何轉型才可以既找到新的發展途徑，又避免出現新的產能過剩？CCIN記者近日借參加國際精細磷化工技術交流大會的機會，就此請業內人士談了各自的看法。
只有精深一條路
所謂精深，就是謀求磷化工產業的向“精細化、深加工”發展，生產出滿足國內需求的高端磷化工產品。而這正是磷化工產業長期以來的薄弱環節。
目前我國磷化工產業結構嚴重不合理，表現在進出口兩個環節上。磷肥、大宗磷酸鹽等低檔的資源型磷產品大量出口，占世界市場貿易總量60%以上，而國民經濟急需的電子級磷酸及磷酸鹽等高檔產品則需大量進口。很多低檔產品出口到國外進行再加工后又高價賣回國內。例如我國出口的黃磷價格為1662美元/噸，而進口的高純度黃磷價格192900美元/噸，價格相差11５倍；普通磷化物的出口價為45.84美元 /噸，而進口價為4081.85元，價格相差8８倍，就連在國內稱為精細磷化工產品的磷酸三納，其進出口差價也在８倍以上。
貴州甕福劍鋒化工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宋錫高說，如果按照單位磷酸鹽產品五氧化二磷價值比的大小來分，可以把世界磷化工產業的布局分為上中下三層金字塔形結構。黃磷、磷肥等初級產品為底層，大宗磷酸鹽為中層，有機、精細、高純度等磷產品為高層。我國磷化工產品基本集中在底層和中層。目前是中低端產品嚴重過剩，而高端產品上又顯現弱勢，過剩的中低端產品因為價格上不去頻頻遭受國外反傾銷調查，在金融危機后的2009年更是貿易壁壘頻筑，貿易摩擦不斷。2009年下半年，由于出口價格低等多方面原因，我國三聚磷酸鈉等磷酸鹽先后遭到墨西哥、印度、美國等地的反傾銷調查。上述各國對我國的出口的產品征收高額的反傾銷稅。
有什么辦法能夠扭轉這種不合理局面呢？業內人士認為，只有向中高端磷化工轉型。
據全國化工節能中心秘書長王武介紹，目前國內的磷礦石多用于生產磷肥，用于生產精細化工產品的很少，產品附加值低。而磷礦如果通過深加工生產成精細化工產品，其經濟價值要增加10倍以上。據石油和化學工業規劃院工程師尚建壯介紹，截至2007年底，我國已查明保有磷礦資源儲量174.91億噸，基礎儲量26.73億噸，儲量13.59億噸，平均品位五氧化二磷含量僅為16.45%。國內采出品位五氧化二磷大于 30%的真正富礦資源合計地質儲量不足3億噸。如果不抓磷化工精細率，這些高品位磷礦的服務年限只有11.5年。
歐洲最大的磷肥企業俄羅斯佛莎卡集團副總經理科什尼爾（Kerzhner）告訴CCIN記者：“金融危機中磷肥等大宗磷化工產品的價格一直上不來，而煤、電等能源價格降幅不大，大宗磷化工產品盈利空間太小，附加值較高的精細磷化工產品優勢明顯。中國已經進入金融危機后的復蘇階段，中國企業應該要意識到這一問題，及時轉型。中國目前食品級、電子級磷酸需求量非常大，中國企業沒有看到這一機遇，卻一直用中低端產品搶占國際市場，這是很不明智的。”
武漢工程大學教授貢長生說：“每次重大危機都伴隨著重大科技突破和產業結構的調整。現在連國外企業都已經看到了中國磷化工轉型的大趨勢，急于想通過技術轉讓和合作來分磷化工行業發展的一杯羹，國內企業不能再落后了。”
技術和市場是難點
我國發展高端精細磷化工產業之所以長期雷聲大雨點小，一個主要原因是受到技術的制約。
據四川大學教授鐘本和介紹，在磷化工產品的生產過程中，磷酸是最關鍵的中間體。磷酸產品按純度分為農用級、飼料級、食品級、醫藥級、電子級、半導體級逐漸遞增，產品加工難度和附加值也隨之提高。因此，磷化工行業的核心是磷酸制造技術。我國目前成熟的磷酸生產工藝主要有兩種：用硫酸分解磷礦的濕法磷酸工藝和以電解磷礦獲得黃磷的熱法磷酸工藝。前者因為生產的磷酸純度偏低主要用于生產磷肥，形成了磷肥產業鏈；后者則形成了非農用磷酸鹽產業鏈。
尚建壯分析，對于采用濕法磷酸制磷肥的企業而言，想要轉型做精細磷化工，首先得具備濕法磷酸凈化提純技術，將磷酸提純至工業級、食品級甚至電子級才能進一步做工業或者食品用磷酸鹽。而國內現在具備濕法磷酸凈化技術的還只有貴州甕福集團、中化重慶涪陵化工有限公司等少數幾家企業，而且也只能提純至食品級。技術上的瓶頸顯然制約了磷肥企業向中高端磷化工進軍的能力。而對于采用熱法磷酸工藝的企業而言，雖然多數能夠制出工業級、食品級的磷酸，但能提純至電子級的也只有寥寥幾家。要制造出磷酸行業“皇冠上的明珠”——半導體用磷酸依靠國內目前的技術更是一種奢求。
鐘本和說：“磷酸凈化技術難度較大，國內長期以來停留在實驗室研究或小型中試階段，國外也只有少數國家實現了工業化生產。國外技術要么不轉讓，要么以苛刻的高價轉讓。近年我國首次引進以色列的濕法磷酸凈化技術，僅技術轉讓費就高達上億元。這個價格還是在我們已經有千噸級中試成果的基礎上砍價達成的，否則還要高。高昂的費用讓國內想要轉型的企業望而卻步。去年四川大學和中化涪陵公司合作開發的5萬噸/年濕法磷酸凈化項目已經能夠生產出食品級磷酸，這將對國內磷肥企業轉型精細磷化工起到提振作用。”
而云天化集團副總工程師梅毅認為，制約國內企業搞精細磷化工，除了生產技術還有應用技術。而且目前看來，后者比前者更重要。他告訴CCIN記者，搞精細磷化工一定不能脫離應用。化工企業多數生產的還是基礎化工原料，能否把產品換成效益，還要看企業是否具備在運用基礎化工原料基礎上研制出便于推廣的新產品。這就像吃中藥，中藥材料有了，還得看怎么配。
湖北磷化工管理辦公室主任黃文俊說，新產品要進入市場，要么是要替代別的產品，要么是用新功能開發新的市場。前者比如水處理劑產品，鹵素處理劑現在用得很普遍，磷系處理劑雖然是低毒的，各項環保指標都要高，但價格成本也較高，想要替代已經成熟的產品，開拓市場有難度；后者如磷酸鹽食品添加劑，添加后可能會改善一些食品的口味，但是前提是這些生產廠家得接受你。
小心又成“一窩蜂”
據王武介紹，現在磷化工行業搞精細磷化工的積極性特別高。這與金融危機中企業嘗到的苦頭有很大關系。
現在向四川大學要求轉讓濕法磷酸凈化技術的國內大中型企業已經有十多家。安徽六國化工股份有限公司副總經理繆振虎告訴CCIN記者，他們現在的產品主要是化肥，目前正在努力轉型做精細磷化工。他們和四川大學合作研發的２萬噸/年濕法精制食品級磷酸示范裝置今年10月份建成，明年上半年投產。這將是他們進行產品結構調整的重要一步。
對此，也有業內專家提醒：搞精細磷化工也不能一窩蜂地擁上去，不然還會步入產能過剩的老路。
鐘本和說，曾經也算精細化工產品的三聚磷酸鈉目前已經過剩，出口價格日趨走低、頻頻遭受國外的反傾銷。目前國內食品級磷酸市場也已經趨于飽和，因為國家對食品級磷酸產品的出口沒有提高關稅，很多食品級磷酸產品都用來出口。如果政策在這方面收緊，食品級磷酸產品也會出問題。鐘本和建議規模大的企業可以搞磷酸凈化，做出高純度磷酸后賣給小型企業，讓小企業進行深加工，發展各種類型的磷酸鹽，向多品種邁進。 “在目前產業整合和集中沒有理想進展的現狀下，這樣分工可以實現資源的合理分配。這就像接力棒一樣，共同把磷化工行業的產業鏈搞長，把面拓寬。”
也有企業負責人坦承，國內食品級磷酸年需求量約30萬噸，國內的產能已經超過這個數目。雖然國內需求每年將有 5％～7%的增長，但如果企業產能上得過快也免不了過剩。鐘本合說，我們也正在源頭上幫助控制精細磷化工產品，比如現在我們的濕法磷酸凈化技術，在幾個磷肥生產大省并不做大量轉讓，如果技術轉讓過多，將來還會泛濫。
尚建壯指出，世界上處于需求增長期的精細磷化工品種很多，醫藥級、電子級磷系化學品、金屬磷化物等，企業搞精細磷化工可開發的領域很廣，但切忌扎堆兒。
貢長生借鑒國外的發展狀況給企業提供了幾個值得關注的精細磷化工產品系列：一類是磷系阻燃劑，目前全球阻燃劑市場消費量已經達到145萬～155萬噸，其中磷系阻燃劑的市場銷售額占整個阻燃劑銷售總額的23%以上，而且因為其較鹵系阻燃劑具備低毒、低煙等環保優勢，正在成為世界阻燃劑發展的主流。以占全世界消費量１／３的美國阻燃劑市場為例，該國磷系阻燃劑發展最快，據統計和估算2006～2011 年，美國磷系阻燃劑年均增長率達4.1%，遠高于阻燃劑市場消費量年均3%的增長率。其中磷-氮系阻燃劑、高分子量的磷酸酯類阻燃劑和復合型磷系阻燃劑將是阻燃劑發展的重要方向。另一類是磷系水處理劑，有機多元膦酸是目前國內外產量最大、應用最廣的水質穩定劑，比如三亞甲基三膦酸、羥乙基二膦酸、羥丙基二膦酸等，都值得企業關注。
梅毅提醒，企業進行磷精細化工產品的生產一定要從整體來考慮，這樣有利于打通銷售和使用環節。比如企業可以從產業分類的角度來選擇生產某一類產品，比如要做阻燃劑，就在無機磷阻燃劑、有機磷反應型阻燃劑或添加型阻燃劑選擇一類做精做細，這樣便于企業整體掌握該產品的應用、推廣和服務。
